【编者按】由我系卢昂教授担任艺术指导，石俊副教授编导的音乐剧《国之当歌》作为上海国际艺术节闭幕式于11月18日在上海东方艺术中心上演。本文转载《人民日报》记者撰写的报道评论。
音乐剧，这个外来的艺术幽灵，在中国的土地上游荡、徘徊，已经有30年了。30年来，在我国本土的舞台上，创作排演了数十部各种类型、各种题材、各种风格的音乐剧。但是，作为观众，我们一直深感其中的缺憾。我们总是以为，音乐剧只能是一种娱乐公众的艺术品种。我们忽略了音乐剧世界本身的丰富性和其他的多种可能性。
生逢其时，在社会公众和大时代的期待中，我们看到了由上海歌剧院原创的，以聂耳为主角，以音乐家创作国歌《义勇军进行曲》为题材的音乐剧《国之当歌》。
聂耳在这世界上只逗留了23个春秋。他青春的生命，像划破夜空的流星，灿烂而短促。但创作的那些凝聚着底层心声时代精神的歌曲，却像恒星，特别是已经成为13亿国人国歌的《义勇军进行曲》其如号角般激越的旋律，永远响彻着我们精神的天空。正是这种生命的短促和艺术的永恒，构成了艺术创作的悖论，特别是如何艺术地再现《义勇军进行曲》创作、诞生的历史过程，委实形成了对艺术创作的巨大挑战。
面对聂耳23年的生命历程，《国之当歌》没有采取编年史舞台叙事的方式，去全过程流水账般的表现这位年轻音乐家从童年到溺水的全部人生过程。而是根据艺术表达需要，将全部的目光和力量，聚焦于他在上海创作、生活的生命中最为华彩的五年。艺术地再现了一个怀揣着单纯艺术梦想的边陲青年，在目睹了民众苦难、山河破碎的社会现实，终于成长为一个替大众呐喊、谱写时代强音，开创了中国音乐史“民众音乐”流派的“伟大人民音乐家”的艺术生涯。
为了生动地展现这一不断深化不断递进的过程，《国之当歌》富于思想性和戏剧性地以他那些为人们耳熟能详脍炙人口的歌曲有机结合、穿插于全剧。于是，我们在音乐剧的上半段目睹聂耳在底层民众颠沛流离生活后，听到《卖报歌》、《码头工人歌》心酸而沉重的音符。在目睹聂耳感受了“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的黍离之悲后，听到如飓风般席卷而来的《毕业歌》、《铁蹄下的歌女》这些悲怆哀婉的旋律。最后如长江、黄河汇入大海，汇成全剧最后高潮的《血肉长城》，唱响了《义勇军进行曲》摇撼人心惊涛裂岸拍天的昂扬旋律。可以说，《国之当歌》找到了聂耳在上海创作《义勇军进行曲》这一题材的精魂。这就是艺术与时代、与人民、与祖国血脉相连的共同命运。
除了戏剧结构和主题立意，我认为《国之当歌》的成功在于它成功地抓住这一题材的精神气质。首先是作为主角的聂耳的精神气质。他纯真，挟着一把小提琴，要在大上海成就一个单纯的音乐的梦。他浪漫，在和女歌手小鹂的交流中，他倾诉“感伤热烈似火”。作为一个20岁出头的年轻人，他勇敢担当，在国家民族危亡之际，他义无反顾，和自己的祖国、人民顶着炮火站在一起，用自己的音乐为普罗大众，为时代呐喊。年轻的聂耳既反映了当时，也折射了当下。
其次是那个时代的精神气质。《国之当歌》力图在新的时代高度重新塑造那个逝去的时代的精神气质。上海作为那个时代的缩影在舞台上呈现了它“梦工厂”的多面性。是一袭灯红酒绿锦袍下的糜烂、溃败和丑恶。编导们既没有忽视那个时代的繁荣，也没有忽略那个时代的危机。面对这种多棱镜折射下的时代气质，为聂耳的出现、成长提供了可信的故事背景。
最后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精神气质。全剧最为观众关注也最难处理的是《义勇军进行曲》的创作和诞生。艺术家在《血肉长城》这场戏中，完全摈弃了精雕细刻的工笔白描手法，那样会太小家子气；也摈弃了一般的戏剧化悬念化的写法，那样会过于人为做作。作者在全剧浪漫史诗的叙事风格上，继续大步往前走，以气势壮阔的大写意手法，再现了聂耳创作《义勇军进行曲》的心路历程。音乐剧其实是由戏剧和音乐的双重结构推动的。在这场戏中，戏剧退位、音乐凸现。通过四重唱《战争必将终结》、混声合唱《血肉长城》、聂耳独唱《唱响振奋中华的歌》，一步步借助歌曲推向全剧的高潮，排山倒海般地出现《义勇军进行曲》壮怀激烈高亢嘹亮的旋律。于是，我们看到当时时代的前方和后方超越了空间，活着的聂耳站在了我们的面前，台上和台下超越了时间！
《国之当歌》的创作演出成功给当下的创作提供了许多富于启示的命题。首先是国有院团承担的艺术使命是什么？上海歌剧院这次历时三载，数易其稿，甚至不惜推倒重来，再现了中华民族历史上这一可歌可泣的时刻，使艺术成为振奋民族精神的巨大正能量。这是一种高度的文化自觉。
其次，我们要不要用艺术去构建、挺直我们民族坚强的精神脊梁？要不要用号角般锐利的声音去划破长空，让我们内心如火炽热的跳动？要不要用艺术的熊熊火把去温暖我们心的冷，去照亮我们心的暗？在文化多元化的时代，我们要不要像先贤“诗以言志”，用艺术表达时代和人民的心声？
最后，把这样一部弘扬着民族精神的主旋律作品作为中国上海国际艺术节的闭幕演出，表明我们主动在国际文化主流的平台上，以更大的力度向外界传递能为世界接受理解的当代中国的价值观念与价值体系。文化软实力，说到底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核心价值的说服力、感染力。我们应该有充分的文化自信，构建人类普遍性和中国特殊性的统一的核心价值，既对内提供攻坚克难的精神力量，又对外让世界理解中国的历史、文化，接受一个在发展中前进的中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