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院团:欲“复工”,先“复功”
上海歌舞团“停演不停练”,图为演员在排练。武奕彰摄
“复工”,应以“恢复生产”为主要任务与标志。类似于工业“复工”的简单的人员回归与行政人员的正常上班容易被视为文艺院团的“复工”。前不久,我给杭州市萧山绍剧团排小戏,结果看到他们全团都在练功,带教艺校学生,让我很是感动。这才是真正的“复工”。
疫情期间,以武汉的文艺院团为代表的许多演职人员整个二月都下沉到社区抗疫一线进行排摸与服务工作,也完成了很多抗疫作品的创作,值得肯定嘉许。但也有一些话剧和歌剧院团因为没有正式演出而人员涣散,不自律更不自强,在演出行业冷淡期,也就难谈自信与自救。
文艺院团的主要任务是创作与演出,当演出停止后必然会产生一系列问题。有些问题其实由来已久,因为疫情暴露了出来,有些则是新的时代带给传统演出行业人员与管理的挑战。
基层院团“复工”缘何有效率
从春节前后开始,从个人到集体,相当多的国家文艺院团以各种方式进行创作与演出,支持宣传抗疫工作。轻资产无固定排练与演出场地,更没有财政补贴的民营院团也不甘落后,例如笔者熟悉的几个上海民营儿童剧团,与街道、医院联合制作了配合小学与幼儿阶段防疫卫生的小短剧视频在“云”上播出,既帮助了这些单位与领域的防疫宣传工作,也缓解了自身的经济压力。
在此疫情非常时期,日常就以小戏小品为主要创作与演出的基层院团发挥了其优势,小戏小品小歌舞的创作呈现繁荣的景象。北方某省四月底统计演出类作品已达八千,三月底江苏组织相关专家重点辅导的小戏小品也有数百之多,目前大部分由相关单位组织完成了排演,我观察到这些作品大多都由地县基层院团和文化馆组织与排演,省级剧团和省会及单列市大团的参与度则不高。从这个意义上来看,文艺院团的“复工”有效率,基层要大于省市级大团。
表导才能兼具的演员、自主创作的团队受欢迎
“战时”方显自主创作团队建设的重要性。在这次“复工”与“创作”成绩较为突出的陕西、河南、江苏三省,这些年常年举办全国或省级小戏小品比赛与汇演,而且也以本省创作人员为主。其他地方其实也有相关创作计划,但由于基本没有本地编剧与导演,尤其是一些省市级大团过去习惯于排演大投入大制作的作品,也习惯于聘请京沪等地的大牌编导,在人员跨省流动遭遇限制的疫情防控环境下显得十分被动。
在这个阶段,兼具表导才能的演员颇受欢迎,院团内的青年编创人才也得到了相应的实践机会。例如上海越剧院“云”上播出的三个小戏,就是由剧院的两个年轻导演与上海戏剧学院的导演专业研究生实习生分别独立完成排练与拍摄的,彰显了青年导演兼具新媒体与传统艺术表现力的综合优势。可见,院团的“内功”建设还应落实在编创人员的培养上,在小戏小品和其他节目的编创中锻炼人才、培养苗子。其实很多优秀的大戏是从小想法或小节目发展而来。
不可忽视的“复功”
本次笔者对国内基层院团尤其是戏曲院团的信赖得益于目前尚留存并活跃的基层戏曲院团,他们往往是直接面对基层观众的,他们也深知“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台上无功,台下起哄”的硬道理。
三月底,我在杭州市萧山绍剧艺术中心看到剧团的全体演员在没有演出排练任务的情况下,在极其简陋的两个排练厅吊嗓练功,同时通过网络带教新小班绍剧学员。四月底,戏校可以进行线下教学了,则开始由老演员同时带教三个传统大戏,剧团的抗疫小戏也进入响排阶段,排练厅不够用,面积不大的院子里也走起了“把子功”。很多的戏曲院团和舞蹈团也都早早“复功”训练,随时准备投入新的创作与演出。
不过,也有一些物质条件很好的省市级大团的排练厅则显得冷冷清清,我原准备在某剧团开排一部原创话剧,已然考虑到该剧团因为春节和疫情已有四五个月没有演出与排练,然而没想到因为没有做好“复功”阶段,相当多演员的创作状态甚至不如在剧团实习的艺术院校学生。只得让他们先进行相应的小品编创与体验生活。其实话剧演出虽不如戏曲和舞蹈一般有着稍显刻板的程式训练与衡量标准,但自己的内涵功课与身体展现能力培养不可或缺。数年前笔者有幸负责上海国际电影节开幕式《向莎翁致敬》节目的排演,准时到达剧院时,演员焦晃老师已经在舞台上走位试音一个多小时,在排演中更是得知他为了台词表达的准确性特意请教了两位翻译家。可见老艺术家为这不满十分钟的演出做了多少的功课,为以最好的姿态展现给观众做了一生的自律与准备。
观众是最好的“考核官”。剧场暂时关闭,但院团的排练厅不仅不应关闭反而可以更为开放的姿态通过现代传播手段向观众展现自己的“复工”与“复功”成果。4月29日,上海歌舞团年度舞蹈演员考核首次开通线上直播,直播间里竟然涌入了突破200万的观众,其中有喜欢《永不消逝的电波》《朱鹮》的普通观众,也有“取经”的专业观众。没有华丽的灯光与服饰,但这些演员以“纯粹舞者”的身姿接受了观众的检视。
对艺术院团而言,出戏出人是最高任务。“复工”意味着正常的艺术生产的恢复,“复功”则是个体创作状态和集体创作生态的维护与提升,两者不可走形式主义或偏废,这次疫情是对院团和艺术家的一次“大考”。
(作者:石俊,系上海戏剧学院导演系副教授、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