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导,原名胡道祚,安徽省泾县人,1915年8月出生,1949年3月参加革命、1956年5月加入中国共产党,是我国著名的导演、演员、戏剧理论家、戏剧教育家。他从20世纪30年代中学时代起,就参加金山导演的《父归》演出。
1950年9月,他被邀请进入上海戏剧专科学校(上海戏剧学院前身)任表演教师,其教学成果显著。他导演的54级毕业剧目《曙光照耀莫斯科》反响强烈。培养的59届毕业生,如杨在葆、焦晃、李家耀、张先衡、张名煜等一代著名表演艺术家,培养的导演系86级众多著名戏剧导演,为中国戏剧事业做出了重要贡献。
他是上世纪40年代上海话剧的“四小导演”之一,和黄佐临是同一个时代的八大导演之一。他是上海戏剧学院建院的元老之一,也是上戏导演系的创始人之一。他培养了焦晃、张先衡、李家耀等一大批表演艺术家。他91岁的时候依然在出版专著,93岁仍然坐公交、爬楼梯去看学生演出。然而,他从未出过一次国,家里也没有一把像样的椅子。2013年7月14日15时36分,上海戏剧的鼻祖级人物胡导因病在上海第六人民医院去世,享年98岁。胡导的告别仪式将于19日9时30分在龙华殡仪馆银河厅举行。
就在胡导去世当天,微博上烛光一片,整个上海戏剧界都自发地悼念这位戏剧老人。77岁的表演艺术家焦晃,当年在上戏读书时,胡导正是他的班主任。毕业后至今,焦晃始终和恩师保持着密切的联系,这几年也经常去医院探望。在得知胡导去世的消息时,焦晃正在北京拍戏,没能赶上送恩师最后一程,电话那头的焦晃语音哽咽,“我上周三还去医院看过他,他一直喘着粗气,身上插着管子,手伸向我,用嘴呼吸,真是活受罪,我看了特别难过。本想上周五再去一次,但因为我这周要来北京,想想回来再说,没想到就再也没机会了。”
拍戏精疲力竭的焦晃来不及整理对胡导的种种回忆,只托人带去一副寄托他全部感情的挽联:“天地间大人,一生清贵;学子园父执,百年功德。”
一
因为有很多人都念不出“祚”这个字,一直叫他“胡道”、“胡道”,他干脆把名字改成了“胡导”。“没成想,这辈子还就真和导演结下了不解的缘分。”胡导生前自述。
上世纪30年代,胡导还是十六七岁的中学生时,就开始活跃在舞台上,参加了金山导演的《父归》演出。中学毕业后不久,他进入上海市邮政局工作,但仍坚持从事业余戏剧活动,曾在上海无名剧人协会等30多个业余剧社担任演员和导演,并参加过上海剧艺社、中法剧艺社、大钟剧社、上海职业剧团等近20个专业剧团。
他先后与黄佐临、朱端钧、石挥、金山等著名导演、演员合作,曾参演《正气歌》,导演名剧《家》、《雷雨》、《蜕变》,由他执导,黄宗江、黄宗英等演出的《甜蜜蜜》曾轰动一时。他从一个戏剧爱好者,很快成长为一个专业导演与演员,并成为当时上海滩著名的“四小导演”之一,几乎全部是自学成才。
解放后,这位颇有影响的导演选择戏剧教育作为自己终身事业。1950年9月,胡导受邀进入上海戏剧学院的前身上海戏剧专科学校任表演教师,他导演的1954级学生毕业剧目《曙光照耀莫斯科》反响强烈,这个班最后有7名学生留院任教。而在他培养的众多学生里,1959届上戏表演系群星熠熠,焦晃、张先衡、张名煜、李家耀、杨在葆等均出自此班,而胡导正是他们的班主任。这个表演班可谓为中国戏剧培养了一代表演艺术家。
1961年,胡导参与了上戏导演系的成立,并成为导演系的副系主任,1981年成为表演系主任。在他长达半个多世纪的表演、导演教学工作中,他亲历了上海戏剧学院表演、导演教学体系教程的构建。
作为一个戏剧创作者,胡导一生排练过百余部话剧和戏曲,创作热情旺盛。他以擅长喜剧著称,尤其是莫里哀和莎士比亚喜剧,他导演的《吝啬鬼》曾轰动一时,由他复排的《无事生非》是上海青年话剧团的代表剧目,之后的《贵人迷》风格鲜明、脍炙人口。他晚年导演的《猜一猜,谁来吃晚餐》、《温莎的风流娘们》、《乱世王》都风格鲜明。他也因此荣获过中国话剧研究会第三届“导演金狮奖”。
对于胡导的表演艺术,黄佐临生前曾说:“胡导同志是我1939年由重庆剧专到上海剧艺社所看到的最佳演员之一。他之所以‘佳’就在于他的自挚、朴实,毫无造作的表演。这一特点一直带到他后来教学中去。”
作为一个戏剧理论家,胡导发表论文20余篇共约30余万字。他在戏剧、电影导演与表演艺术方面的论文,如《演员创造人物的情感体验问题》、《演员的创造气质与人物形象的气质创造》、《戏曲程式——我国特有的艺术创作符号系统》等等,都产生过较大的影响。
作为一个戏剧教育家,胡导算得上桃李满天下,胡庆树、卢若萍、梁波罗、潘虹、苏乐慈、张仲年等都是他的学生。虽然培养的学生很多成为了大众熟知的明星,但胡导自己,戏剧圈之外始终少有人知。对此,这位当年颇有影响的导演和演员毫不介意,他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学生是我的命根子。
二
他的学生都知道这不是一句空话。导演系副教授石俊至今记得,89岁的胡导曾经坐公车走很远的路,去美琪看自己排演的《太太万岁》,结束后还给了很多建议。而上戏的很多学生至今都有印象:白发苍苍的胡导老师,经常会坐着公交车来到上戏,杵着拐杖,一步一喘地爬上4楼的黑匣子剧场,看学生们排练演出,一直到93岁高龄时。
和重孙辈的学生一起端坐在教室,在表演系听课,到“小红楼”看排练,胡导从未停止过对戏剧和教学的思考。“如今走在校园中,我所遇到的学生大多不认识我了。如果论辈分的话,我应该算是他们师公的老师,我教的第六代学生都已经‘升级’为上戏的老师了。”这些让胡导感到欣慰,而他也坦言,“从时间上看,我30年前就应该算正式离开表演、导演的课堂了,但在心理上,我却从没离开过我所热爱的岗位半步。我的脑子一直在运转,一直在思考,琢磨看过的戏,也一直在寻找一个渠道,怎样更好地把它表达出来。”
导演系的李建平教授回忆,老爷子教学极其认真,为了说明“规定情境”,他看见学院道路上正在挖坑施工,竟跳进坑里,对学生解释情境的突然改变对人物的制约作用,而那时,他已72岁高龄。
上戏2005届导演系排演毕业剧目《萨勒姆女巫》时,邀请90岁高龄的胡导做指导老师,虽然家里老伴体弱多病无人照顾,但胡导每天必到排练场,督促学生做人物小品,直到演出圆满完成。
2005届导演系的班主任周可说起这段往事,感激之情油然而生,“排演毕业大戏不是件轻松的活,当时老师这么大岁数但对艺术丝毫也不马虎,一次次讲戏,一遍遍推倒重来。每周都会布置作业,学生的点滴进步都能得到表扬与鼓励,欠缺的地方老师也会用最有效的办法给予指点。毕业大戏整整花了6个月才排成,演了一个星期天天爆满。”
在胡导94岁的时候,他甚至要求上戏导演系让他带一个本科班,以实现自己对导演教学改革的设想,并希望能在校报上开设专栏“再观剧十年有所学”。
生命里的最后几年,胡导一直躺在病床。李建平说,病床上的老爷子仍旧激情四扬,见面的第一句话永远是:“最近导演系教学情况怎么样?”本以为介绍一下情况就行了,可他却要问到每一位老师的教学情况,某某老师教学情况怎么样?最近是什么单元练习?有什么新的问题?毕业班排什么剧目?哪位老师导演?临别时,他总要说一句话:“导演教学要发展,不能停留在过去。”
退休时,胡导曾向学校表示,要研究前辈导演留下的宝贵财富,不能让这些大师的戏剧理论和实践失传。而为了当年的这个诺言,胡导在85岁的时候就决心要学习使用电脑,把所学记录下来。焦晃回忆这段往事时说:“他当时想学打字,我说家里正好有一个不用的台式电脑,于是给他送了过去。他就用这个又旧又破的电脑,每天在屋子里佝偻着身子,一个指头一个指头地敲键盘,敲出3本书来。”
2002年,87岁的胡导完成了26万字的《戏剧表演学:论斯氏演剧学说在我国的实践与发展》专著,这是中国第一部戏剧表演学的专著。2005年,90岁的胡导又写成了《戏剧导演技巧学》,91岁时完成了《干戏七十年杂忆》。
2007年4月,胡导被授予“国家有突出贡献话剧艺术家”荣誉称号。
三
说起胡导老师,上海戏剧学院的所有师生几乎都充满敬意。上戏前任副院长和导演系主任张仲年在微博上悼念说,“胡导是上戏被称为‘国宝级’的教授。我是胡导先生50年前亲自主考引进华山路圣洁大门的。多有机会聆受教诲。先生对戏剧之赤诚,对教育之忠心,对学术之精深,对后辈之挚爱,感人肺腑。”
喜剧艺术家李家耀说:“我由衷地感谢我的启蒙老师胡导教授将我‘引进门’,他以及所有将我引进‘戏剧之门’的老师们,犹如我人生道路上的明灯,让我一辈子快乐地走在戏剧道路上。”
话剧《于无声处》的导演苏乐慈对胡导老师的印象是:“人虽然离休了,但他的思想和行动却从来没有退休过。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在永无止境的创新中,老师用自己的学识和人格魅力,诠释了不一般的人生涵义。”
上戏导演系系主任卢昂则感慨:“曾经照亮多少代人戏剧之路的烛灯熄了,天上亮起了一颗不朽的星星。”在卢昂的印象中,胡导老师活在一个“纯艺术”的环境中,心灵保持着童真,生命中除了戏,还是戏,从不说戏剧以外的话题。卢昂记得,胡导从不摆架子,90多岁时依旧记忆力惊人,几十年前看过的戏都还记得,连一些小细节都清晰得让人仿佛置身现场。老人的心态特别年轻,外面流行什么全知道,和年轻人相谈甚欢。每当看到学生表演有闪光的地方,胡导老师就会马上站起身来,第一时间带头把掌声送给学生。
焦晃说起这位把自己带入戏剧大门的恩师,连用了三个“非常”,“胡导老师是个非常敬业、非常严肃、非常正直的人,我就是在他那个时候确立了自己的创作准则和审美准则,他是我们上海戏剧主流创作的杰出代表。”
“他这辈子非常清贫,家里连把像样的椅子都没有。每次去看他,他总想说点什么,但已经说不出来了。其实他想什么呢,无非是想说点他对中国戏剧、上海戏剧的看法。”焦晃说。
“人到暮年,更要以吃奶的力气,努力把‘人’字的最后一捺写好,写端正。”胡导生前常这样说。